安之若素

凡轩----不可思(7)(AU向)

预警:这不是小甜文,受不了的不要看。权谋部分也很幼稚,勿挑刺。


张子凡没有再参与冬狩,而是将陆林轩带回了自己府中照顾。从取出箭头残骸到上药,他都是亲力亲为,没有假借他人之手。纵使陆林轩喝了镇静安神的药之后有些昏沉,仍然能感觉到他的动作轻柔又娴熟,她暗暗地想,不愧是趟过刀山火海的人,处理起外伤来比军医还要出色。


定安王府并不奢华,他的卧房更和他本人一样,没有刻意装饰,唯有淡淡的松木气息萦绕其中。他本习惯了冷硬卧具,特意让人给陆林轩换成了柔软轻盈的衾枕,人在其上如卧云朵之中,但陆林轩却陷进了许久未曾有过的梦魇里。


一如初始那些个被纠缠的夜,她孤立在不着边际的黧黑之中,无数双白骨森森的手从黑暗中伸出,一寸寸缠上脖颈,将她挤压得喘不过气来。


尖厉的哭号声在耳边轰鸣,泪出痛肠,声声泣血。


“你枉受皇恩,却向仇人自荐枕席,简直不知廉耻!你可知世人在私底下是如何议论你的吗!”


“你以为他对你好是因为爱你?别做梦了,陆林轩,你有哪一点值得他爱!”


“你若还有半分骨气,就该杀了他!


“杀了他!.....”


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被梦魇撕裂成一片片,身后是罡风呼啸的万丈悬崖,身前是百鬼夜行步步紧逼,陆林轩不住后退,已被逼到悬崖边上,她想要大声疾呼,却发不出半点声响,眼泪已流了满颊。


忽而,她落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之中,有人在她耳边柔声说。


“林轩,醒醒。”


陆林轩睁开了眼,眼前的影像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。夜色如水,从花窗的间隙中,洒在张子凡的身上。他取了帕子替她擦去额上冷汗,小心避开她的伤口,将她拥在怀里。


“你只是做噩梦了,别怕,我在”。


陆林轩静静望着他精致的眉眼,痛楚密密麻麻从心底浮了上来,她在眼泪滴落之前问他:“是谁发箭伤了我?“


她感觉到环住她的手臂略微紧了一下,很快他就若无其事地答道:“是狩猎的人误伤,我已处罚那人了,你放心。”


放心?


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,她回抱住他,点头道:“我还是很疼。”


修长的手指刮去泪水,见她眼泪流得愈发凶了,他低下头来吻她的脸庞,不似情潮涌动时那般来势汹汹,倒像是在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。


然后她听见他说。


“我知道,疼就哭出来吧。”


咸苦的泪与温热的气息交缠在一起,在阒无人声的夜半,陆林轩泣下如雨,她越哭越厉害,像是要把一生的眼泪都在今夜流尽。泪珠流下脸颊,打湿了她的脖颈,也打湿了张子凡的衣襟。


他抱着她又像心疼又似好笑般地叹气:“以前怎么没发现,你这么能哭?”


她在王府住了五六天,下人对她皆是毕恭毕敬,药饵饮食无一不精,陆林轩却觉得浑身不自在。看这架势,竟像是将她当作了女主人一般。


她一心只想回宫,跟张子凡提了几次,他总以伤势未愈为由拒绝,陆林轩忍不住道:“宫中也有太医,不比你王府中的差,再说本就不是什么重伤....”


张子凡握起她垂在身侧的手,唇角微弯道:“那如何能一样?我最近忙得很,万一你又做了噩梦,半夜宣我进宫陪伴凤驾可是来不及...”


陆林轩脸上一红,轻捶了他一下,张子凡顺势捉住她的她,将她带入怀里,道:“再说,你在这里多待几天,可以多熟悉熟悉环境,将来这些人,都得归你管束。”


陆林轩微颤了一下,垂首避开他戏谑中带着认真的眼,他却不依不饶地将她下颌抬起,状似无辜地道:“马上就三年之期了,殿下总不会还不让我娶妻罢?再拖下去,我都成老光棍了。”


陆林轩的脸更红了,期期艾艾地回了他一句:“过完年才满,现在还有两个多月呢....”


她之前是怎么对他的,现在照猫画虎就是。她不再纠结于心内的天人交战,因为这段时日她已想得清楚。


对于他这样的聪明人,必须投入真感情,方才有骗过他的可能。


他本可以在一开始就强娶,但却没有这么做,这一点陆林轩却想不明白。或许,他平日里勾心斗角玩得多了,碰到她这种全无反抗之力的猎物,想要逗弄一番以作调剂?


在绝对的实力面前,所谓你追我逐都像是糕点上的雕花,缺了它不免单调,但真没有的话也无所谓。


他一定很有自信,才会陪着她玩这么久。


两人相携着去观赏最新出的戏曲的时候,陆林轩方才收起了满腹思绪。


这是一出编排得很好的戏文,情节跌宕起伏,一波三折,生旦唱念做打俱佳,为观众奉上了一出精彩至极的折子戏。


戏散场了,戏台下的众人颇有些意犹未尽,陆林轩也是如此。她依依不舍地起身,由张子凡牵住她的手,出了戏楼,踏上古老而寂寥的长街。


初冬的夜晚宁静温和,青石板路上铺了一层霜气。没有月,只有几颗星子在遥远的天际发着微弱的光芒。这样的夜总是让人安心的。


张子凡见她闷闷不乐,笑着问她:“不好看吗?”


陆林轩摇头,道:“好看,只是我不喜欢那个结局。”她秀眉拧起,闷闷地道,“若楠为什么不原谅周生?他明明已经改邪归正了啊....”


她说的是折子戏的男女主角。张子凡笑了笑,道:“或许不是若楠不原谅,而是如此编排结局,方能令观众念念不忘。“


陆林轩不解。


“什么意思?”


“皆大欢喜的戏文固然能令看客心喜,但若想令人耿耿于怀,如鲠在喉,须得安排一些不圆满的戏码。只因世人皆爱看浪荡子死于坚贞,偷窃者死于奉献,自私者死于牺牲。“


“才不是!”陆林轩反驳道,“我就爱看面面俱全,欢欢喜喜。向阳花就该在黎明到来之前开放,野草就该在疾风暴雨里顽强不息。我不要看有情人误会深重,阴阳相隔,埋骨成灰恨未消!”


她越说越激动,气息都变得急促起来。张子凡一挑眉,不禁揶揄她,“你若想回去砸了戏楼,我万万不能奉陪。但若是将话本先生揪出来逼他重写结局,或许还能办得到。”


陆林轩冷眼回视着他,只是这般气鼓鼓的模样落在他眼里又是另一番滋味,他会心一笑,道:“演戏的人已经出戏,看戏的人却深陷其中,果然不错。”


陆林轩甩开他的手,垂眸凝视袖口上的花纹,轻声道:“是啊,谁能像你出戏这么快。”


张子凡停了脚步,侧过身来看她。像是看见了无理取闹的幼童一般,他一副包容又无奈的样子,轻柔地捋了一下她的碎发,道:“既是看得不开心,下次就别看这种戏码了。”


陆林轩想要说她看之前并不知道结局,但又觉得再说下去也无甚意思,抿了抿唇道:“时辰不早了,送我回宫吧。”


张子凡拉住她衣袖,道:“再过两天我就要出发去南州,以往每到年关他们便会借机生事,今年我想亲自去盯着,一时半会回不来,你多陪陪我。”


霜气更重了,沿街商铺均已关门闭户,几盏挂在枝头的灯笼反射出石板上的光,而那些光又倒映在张子凡的眼中,像盛载了万千星河。


陆林轩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被这光芒照得裂出一丝缝隙,她眼中弥漫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,嘴角却弯了一弯道:“还是你去宫中陪我吧,再尝尝我做的甜汤。”


张子凡啼笑皆非,道:“求殿下放过,你那甜汤每每齁得我得灌三壶茶水都缓不过来。”


他虽是如此说,但每次都乖乖喝了,不是吗?


有时候太聪明,有时候却又太傻,喂什么他都吃,给他什么他都要。


或许是因为了这份不设防的笨拙,陆林轩左思右想,还是在他临行前送了他一个自制的香囊,再三叮嘱他务必贴身佩戴。

 

南州路途遥远,一来一回至少也得一个半月,足够陆林轩做很多事情,何况这几年里她早有准备,只缺一个机会而已。现在机会来了。


王朝很大,大到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兼顾到每一处,总还有一些不肯依附的忠心之人隐藏在不知名的角落里,等待合适的时机出手。陆林轩要做的,不过是替李星云和这些人互通消息。这在以前很难,但后来便容易了许多,更何况他还不在。


她知道张子凡早晚会得知此事,只是没想到他人尚在途中便已起疑,不然也不会一见到她就问,是不是盼着他死在南州。


她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问得这么直白,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,她只能否认,反正目前他应该还没有实质性证据。好在张子凡并未过多追问,只是拉着她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。


陆林轩偎在他怀里,等两人都平静下来后,张子凡道:“我上次跟你说的事,你考虑得怎样了?”


陆林轩明知他说的是什么事,还是装傻般地问他:“什么事?”


张子凡玩弄着她的发丝,看着一把青在小指上缠绕出各种形态。片刻之后,他静静开口。


“你愿不愿做我妻子?”


他没有说定安王妃,而是说他的妻子。陆林轩敏锐地意识到这个问题,她露出一个甜蜜的笑,道:“愿意。不过,我想让师哥出席我的嫁礼。”


张子凡沉默了,过了很久,他的声音才飘忽地响起。


 “我在回程时经过扶风山,想到这是你小时候呆待过的地方,于是特意上去看了看。”


“我是孤身一人上的山,那里的人不知道我是谁,一番交谈下来很是投缘。只是在相谈甚欢之时,首座大弟子告诉我,我身上所佩的香囊,是一种名为兔子血的毒药的不完全解药。说它不完全,是因为它只能压制症状,并不能彻底根治。”


“兔子血,因其颜色暗红似兔血而得名,但无甚气味。若混于红糖之中,便完全察觉不出来。”


“你从一开始让我喝甜汤,便是存了这个心思,让我放松警惕。不过我不明白,“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抚摸着她小巧的脸,“为什么你下了毒,却又把解药装在香囊中给我,又为什么不给完全,你到底在想什么?”



“我在扶风山巅站了一夜,那晚的明月很温柔,我站了多久,明月就陪了我多久。后来我想,看在我们曾无数次观月的份上,我也该回来问一问你。”


地龙烧得正旺,殿内如春天般和煦,陆林轩却只觉得如堕冰天雪地。她看着他乌黑的瞳仁,他不笑的时候,整个人都是冷的。陆林轩定了心神,慢慢地道:“我真的只是想,让师哥能看着我出嫁。”


张子凡低低地笑了一声,道: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”他语气平静地没有一丝起伏,“只要他出来了,终有一日,他会杀了我。”


陆林轩察觉到他周身的冷意,一时忍不住想去抓住他的手,却被他躲开了。素手停在半空,她颓然放下,喃喃地道:“他不会的。“


张子凡又笑了一下,冷清的声音在寂静的寝殿中显得格外肃杀。


“他若不杀我,那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!”


他看着她逐渐泛红的眼眶,毫无波澜却又残忍地问她:“我和他必然要死一个,你选谁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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